暮旭 作品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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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峴打工的日子其實並冇有他原本想的那麼辛苦。畢竟雁南是個小地方,小到都來不及發展出一些比較強橫的宗族勢力,鄰裡之間抬頭不見低頭見,偶爾有些小摩擦,也達不到上門抓人的程度。至於其他那些毛孩子?謝峴好歹也算是混跡過武林的,帶個麵具露點傷疤,加上他渾身上下被搓洗過後慘白得病懨懨的樣子——活脫脫一個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老怪物,就是……偶爾、有一些後遺症。

又是一天。

“呔!”謝峴走在路上,嘴裡叼著個燒餅,右側腰間懸著捕快的辦案工具,正急匆匆往衙門趕路。

“我乃臨江雙俠之子,八年來習得諸多武藝,拳劍刀槍無一不通,今來貴寶地,特有一請。”

在謝峴前進的路上,半中攔腰突然跳出個壯孩,生的高壯,看臉卻不算大,他攔著謝峴,目光炯炯:“請少俠收我為徒。”

謝峴含糊著嚼餅,往左走那壯孩往左攔,往右走他往右攔,跳起來用輕功——那傢夥“啪”就躺在地上開始跟燒水壺一樣嗚嗚嗚。

雁南的地不算很平整,房子也砌得擠,那小孩一開始隻是乾嚎,躺地上滾了幾圈,冇多久頭撞上石頭,直接就開始哇了。

第176個,謝峴頭疼地閉了閉眼,看向天空:哈哈,又遲到了。

等好不容易把這壯孩解決完,謝峴到衙門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約莫十點左右了。

“小開啊。”蘇泊摸著自己的鬍鬚,在後堂圍著爐子烤火,“又遇上粉絲啦。”他笑眯眯的,“今天來的是求你賜教的還是拜師的還是想打敗你揚名的?”

三年多來,看在謝峴一直有認認真真打工,解決雁南百姓新增難題的份上,他和蘇泊夫妻倆的關係好了不少,已經是可以隨便亂開玩笑不會生氣的關係,就是蘇泊這傢夥總喜歡拿捏著謝峴的考勤來扣他本來就少得可憐的俸祿——當然,也會換成等價甚至更貴的藥材反補到謝峴身上。

謝峴懶得搭理妻管嚴縣令,他三兩步快走到爐子旁邊,也不管水壺裡水正咕嚕嚕冒著泡泡,手掌往壺壁一貼,再拎著拉高,直接往嘴裡倒。

“誒,有時我真羨慕你們這種有內力的。”蘇泊看著謝峴快速降溫的手法感歎,“喝水都不用等涼。”

他誒呀兩聲,慢悠悠道:“也享受不了溫熱的茶水劃過喉嚨的樂趣。”

謝峴哼笑,放下水壺,抹了把嘴:“你還不如直說我牛嚼牡丹。”

回完這一句,他纔開始思索起蘇泊之前的問題,又嘖了一聲:“是個小孩。”他思索著地回答,“約莫是練習外家功夫的,長得比我還壯,喊著要拜師要拜師,我一跑就躺地上哭,搞得旁邊賣燒餅的嬢嬢都站樓頂看戲去了。”

蘇泊一樂,忙問:“怎麼解決的?”

“給了嬢嬢兩貫錢,讓她幫忙哄孩子,不然你今日可見不著我。”謝峴盤膝坐在地上,左手托著下巴,“行了,來我這兒乾什麼,連那倆捧哏的書童也冇帶。”

“不許我閒來慰問一下你?”蘇泊笑了一下,“算了,反正我有事都給夫人解決,向來都無事不登三寶殿是吧。”

“感謝你的自知之明。”謝峴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所以——殺人、放火、劫鏢,想讓我乾什麼?”

蘇泊:“救人。”

“哈?”謝峴卡殼,手臂張牙舞爪揮舞了好幾下,才準確的找回措辭,“你說讓我乾啥?”

“救人。”蘇泊把著茶杯,慢悠悠地說,“救一個……被山賊擄走的,偷偷溜出來的小孩。”

在確認真有這事,不是蘇泊閒來冇事逗他玩以後,謝峴直接從地上彈起來,好懸冇碰著天花板:“不是,急著救人你還衝我嘰歪這麼久。”

謝峴:“多大,在哪丟的,劫匪有冇有說什麼,誒你喝茶乾什麼你倒是說啊。”

“彆急。”蘇泊慢悠悠把茶杯放下,“因為我不太想救他。”

謝峴:“?”

“你要知道我被下放到雁南來,就是這小孩親爹鬨的。”蘇泊眼中精光一閃,把隻剩下茶葉的杯子撂在桌上,呸掉不小心喝進去的茶葉,“偏生他夫人好像不知道我們這種恩怨一樣,找上我夫人來請我救他。”

“小開,你說——我該不該救。”

陽光投在蘇泊臉上,呈現出一半陰影一半光明的效果,風輕輕吹過窗紗,遮住了他看向謝峴的眼神。

謝峴:“……”

謝峴用一種看神金的眼神看著蘇泊,他甚至伸手在這人麵前揮舞了一下。

“你冇事吧。”謝峴說,“快醒醒,你人設崩了。”

他看著蘇泊額角蹦出來的青筋,還有些匪夷所思:“不是,你連我真名叫什麼都不知道,這就給我說啦?”

他上下掃視了一下蘇泊:“還是說你們讀書人都這麼、、心思單純?千萬彆給我說你把我當心腹了啊,我可冇同意。”

謝峴想了想:“你再這樣我可告訴邊月了啊。”

蘇泊好像頭疼似的摸上了額頭,他一句話不說,這場麵就是謝峴的單方麵輸出:“而且這種人家的小孩,不是應該一手準備贖金,一手喊著一幫膘肥體壯的捕快穿著統一的衣服打碾壓局展示肌肉嗎?”

謝峴指了指自己:“好吧,這幾年雖然傷養好了點,但遇上那種人多的,我自保冇問題,救人,哈,我真擔心那小孩被撕票了我還在門口打轉轉。”

蘇泊:“說完了?”

他心疼的摸了摸自己剛剛因為生氣拽下來的兩撮鬍鬚:“好歹是那種大戶人家的孩子,我不得試探試探你。”

蘇泊看著謝峴滿臉的問號,有些頭疼,他手撐著膝蓋從凳子上站起身:“行了,你也彆不高興,冇指望你一個人去救,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他深深吸了口氣:“那邊給的救援計劃是今晚亥時末一群捕快穿著紅色捕快服在外麵剿匪,你輕功好偷偷進去救人,避免山賊直接撕票。”

“救人還要擔責?”謝峴撇嘴,“不乾不乾,我好不容易保住的腦袋,耽擱在這兒真的對不起我受的傷,反正他們也不缺這點錢,還是交贖金劃算些。”

他越過蘇泊,直接準備跑遠點裝作不在,也不用讓蘇泊難作。

蘇泊:“隻要把小少爺救出來,一人給一百兩白銀,”

“多少?”謝峴停下準備翻窗子跑路的手,光速閃回:“你說多少?”

他殷勤地站回去,給蘇泊乾了半天的茶杯續上水,用跟那倆書童一樣的姿態端到蘇泊手上:“我的好兄弟,算我有眼不識金鑲玉,你再詳細說說。”

蘇泊:“……”

蘇泊從頭開始說這件事的起因經過:“昨天下午,裴家小少爺帶著侄子來雁南這邊遊學,他侄子在山上一個錯眼就被那窩山賊給擄了。”

“就你當初想坑我那窩山賊?”謝峴舉手提問,“還有那小孩多大。”

“五歲。”蘇泊說,“那小少爺見勢不好跑路回來找上門,要了我這邊所有有點內力的人的名單,讓他們準備上山救人。”

“然後今日淩晨,山賊那邊派人來要贖金,明天之前送到山上。”蘇泊被謝峴倒的水燙得齜牙咧嘴,“他們要那贖金一言難嘶——居然要五千斤精鹽。”

他摸了摸自己被燙到的嘴皮,索性把事件濃縮成一句話:“總之,這玩意我們湊不出來,隻好換個法子了。”

“原本這計劃是冇有你的。”蘇泊拍了拍謝峴肩膀,“但你嫂子想著你,我給人說你右手手筋斷了不能用,她非得找上人家推薦說你輕功高人一等,起碼能保住那小孩不出事。”

“好好好。”謝峴笑的手疼,他麵目扭曲地握著自己手腕,一邊樂嗬嗬,“替我謝謝嫂子,有錢的事也想到我,好,回來請她吃飯,再給她從山上摸點野味。”

蘇泊歎了口氣:“行了,你走吧,也不缺這點東西。你先去埋伏,等下午那群人拿著衣服引那群山賊出來,你再悄摸進去偷孩子。”

“成。”謝峴再次往窗外翻身,走之前,他又轉頭回來:“你問問那裴家少爺,真不需要我偷偷把那五歲小孩乾掉啊,他們那種家不是內鬥蠻多嗎?我乾這點活拿一百兩怪不安心的,你放心,我保證嘴嚴,要是加錢我和你倆二添一做五,五五分賬。”

蘇泊聞言一抖,溫熱的茶水潑在他拇指上,又滾回杯子裡。

他深吸口氣,扭過頭:“要不你還是把你真名給我說了吧,省的你我成天提心吊膽,怕出啥事的。”

謝峴大笑兩聲,手掌使了點巧勁,直接從屋內劃了出去,腳尖連點,室內隻能看見他遠去的影子。

“行了,開玩笑的,你放心,隻要錢到位了我就算再受一次重傷也保準不傷那小孩半根毫毛。”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徹底聽不見。

“誒,頭髮那種自然掉落不算啊。”冇等蘇泊回些什麼,遠去的聲音突然又大了一點,“拜拜,回來請你吃飯——”

蘇泊站在原地,嘴裡罵了句臟話。半晌,他坐回凳上,給自己揉了揉眉心,麵露擔憂。

“我知道這些練武的腦子不好還跟他玩什麼心計。”他捋著自己的鬍鬚唉聲歎氣,“我現在還真…怕他成山賊把小少爺撕票了,哎,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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