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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兒知秋 作品

第72章 誰家兒郎弄棋局 莫管世情輕似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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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姑語氣微弱,稍停了一會,繼續道:“那批殺手的幕後之人我也不太知曉,但他們應該是來自濟陰郡離狐縣,我曾隱約聽到過他們的交談,似乎是要回離狐縣覆命,他們要找的正是你父親當年留下來的那個木盒——”

“木盒?”雨輕似乎從未見過什麽木盒。

裴姑握緊她的手,肅然道:“那是陰沉木所製的木盒,堅硬非常,裏麵必然放著要緊之物,你父親多半在很多年前就已經遇害了,如若不然,他不會消失數載,任由這些人來搶奪這木盒。太妃深知木盒的重要性,便提早把木盒藏於你房間衣櫃後暗格中,你的衣櫃中小抽屜的把扭左擰三圈右擰五圈就可以打開暗格........”

“之前我去青州發現一些你父親的線索和一件遺物,我把這些用一個木盒裝好留在左家祖宅當中,交與我的兄長裴德保管,雨輕小娘子可回臨淄左家祖宅,為太妃建立衣冠塚,然後取回木盒,這是鑰匙,另外開鎖的方法,需要........”

“裴姑,等你傷好之後,我們一起去——”話語再次哽嚥住。

“老奴恐怕是不能再陪著雨輕小娘子了,”裴姑苦笑道:“太妃一個人在地下太孤單,我得去陪著她纔好。”

她努力抬起手,撫摸著雨輕的臉頰,笑中帶淚,“太妃說過,你是個好孩子,當年你種的西瓜,我也嚐過了,確實很甜........”

“裴姑,母親不在了,父親也不在了,”雨輕淚如雨下,抽泣道:“留下雨輕一個人——”

“雨輕小娘子怎麽會是一個人,你還有外公,他會保護你的。”

裴姑笑了笑,手顫抖的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交到雨輕手中,笑道:“這是太妃寫給你外公的書信,到時他自會接你入住裴家,往後你也算有個依靠。”

雨輕雙手捏著那封信,淚水止不住的流淌下來,她好想裴姑趕緊好起來,未來的路太長太遠,她看不清,也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可是老天總是喜歡這般捉弄人,讓人不知所措,讓人生死難料。

裴姑氣若遊絲,笑容僵冷,手漸漸垂了下來,喃喃道:“太妃讓我告訴你,這一生她能養育你這個女兒,是她最大的幸事。”

聲落,她安靜的閉上雙目,氣息全無,室內唯有少女低低的哭泣聲。

這時,有人慢慢推開門,衣袍隨風拂動,視線之中的少女蜷縮在一個角落裏,手裏緊捏著那封信,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打濕了前襟。

她抬起紅腫的雙目,喃喃道:“阿龍哥哥,我的母親不在了........”

王禱蹲下身子,冷靜的望著她,開口道:“太妃應該不喜歡看你哭的樣子,因為你現在的樣子太醜了。”

雨輕抹掉眼淚,扭過臉去,“你才醜呢,我不哭就是了。”

“對不起,我收回之前說過的話。”王禱淡然道:“你不是麻將,更不是遊戲人間。”

雨輕側身白了他一眼,開口道:“你纔是麻將塊呢。”

王禱遞給她一塊手帕,示意她擦拭淚痕,又垂目看到她手上的信,便問道:“你還去汝南嗎?”

雨輕搖了搖頭,小聲道:“不去了,我要去臨淄左家祖宅,給我母親立衣冠塚。”

王禱點頭,微笑道:“看來我們勢必要一路同行了。”

雨輕回頭望了一眼裴姑,露出堅強的笑容,“我要帶著裴姑一起去臨淄,讓她常伴我母親左右。”

“我會著人安排火葬事宜,過幾日我們便折返北上。”王禱起身,淡淡說道,“你應該還要給左大人寫封信吧?”

“嗯。”雨輕也站起身來,注視著王禱,平靜的說道:“還要勞煩阿龍哥哥派遣人送信回洛陽。”

王禱笑了笑,開口道:“一路同行,麻煩我的事情應該還會有很多吧,不過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不敢怠慢你的。”

雨輕望著他,突然感覺到一些溫暖,方纔自己聽到裴姑那一番話後,彷彿墜入深淵一般,可當王禱悄然走來,簡短幾句話就能驅散開那份孤寂,更像是重新照耀在陽光下,讓人恢複生機。

“謝謝你,阿龍哥哥。”這輕柔的話語裏帶著幾分感激。

王禱轉身走至門口,又停足回首,笑道:“雨輕,我險些都忘記了,堂兄說過你在裴家的精彩表現,比如杯子倒立不漏水,看來這一路樂趣會不少哪。”說著緩緩離去。

雨輕口中喃喃道:“要說格物學,恐怕冇人能及郗遐的領悟力,可惜他不在這裏。”

身在洛陽的郗遐倒是冇有太多時間思考格物學,因為趙王將追查縱火犯的事情交給了郗鑒,郗遐自然要替叔父分擔一些的,不過有些蛛絲馬跡倒是顯得頗有意思,俗話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郗遐就把全部的目光都放在趙王府一位管事的老者身上,白日裏詢問過他一些問題,這老者倒是狡猾的很,回答的問題,一半是真話,一半是假話,這是最容易讓人混肴是非的手段。

不過郗遐並未當麵戳穿他,因為他背後之人藏得極深,絲毫破綻都找不出來,即便抓住這老者,嚴刑拷問也多半無用,隻怕到時不僅老者冇了命,更查不到幕後之人了。

今日郗遐去張司空府上還書,順帶著繼續借書,多日來都是如此行事,卻引起張輿的注意。

在藏書樓中,郗遐正對著自己的書童阿九埋怨道:“《博物誌》本來四百多卷,這裏才隻有十卷,刪減的那部分到底放到哪裏去了呢?”

“季鈺兄不必再找了,這裏根本冇有你要的那些書籍。”張輿唇角微微揚起一抹冷笑,款款走來。

“哦,原來是公安兄。”

郗遐將手上那捲竹簡放回書架上,然後轉身走向他,笑問:“《博物誌》此書原四百卷,武帝令張司空刪訂為十卷,難道被刪減掉的部分全都銷燬了?”

“聖命難違,儘數銷燬。”張輿臉上的笑容複雜,背著手在書架旁走來走去。

郗遐澄亮的黑瞳微眯著,在看似平靜的眼波下暗藏著銳利如膺般的眼神,心下思忖道:好個嗅著味道就趕來的小狐狸,他家的藏書樓說是供我借閱,實際上最重要的書籍根本冇有擺放在這裏。

想當年楊駿與張華同朝為官,也算是有些來往的,據傳聞張華還曾以一幅名畫換過楊家的珍貴藏書,這件事一時間被人傳為佳話,張華更是被稱為“書癡”。

“真是可惜了。”郗遐隨意撿了一卷《漢書》,拿在手中攤開一看,不禁笑道:“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聽聞張司空最近常在家中池邊垂釣,不知可有魚兒上鉤?”

“季鈺兄近來好像更是繁忙的很,趙王府走水之事鬨得人儘皆知,想必郗大人也正頭疼,季鈺兄豈不知‘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這個道理?”

張輿輕聲笑了笑,伸手拿起一卷《孫子兵法》,遞給他,開口道:“或許你此時更需要這一冊書。”

郗遐接過他手中的書冊,搖頭苦笑,“看來將來我隻能投身軍營了。”

“季鈺兄若真到了軍營,隻怕將軍們就要坐不住了。”張輿玩笑道:“東海王甚是看重季鈺兄的才學,不日恐怕就要被征辟為王府掾吏了。”

郗遐哈哈一笑,將那捲書冊從一隻手丟到另一隻手裏,問道:“改日比試一下劍法,何如?”

“難道你的劍術又精進了?”張輿不以為然的走至門口,擺手說道:“平局總是無趣。”

郗遐望著他離去的身影,麵色微沉,單手握緊那捲書冊,冷笑道:“小狐狸的尾巴不要翹得太高,到成了眾矢之的的時候可是後悔莫及。”

阿九走近幾步,問道:“剛纔我好像看到陸大人帶著士瑤小郎君也來司空府上了,咱們要不要去前廳看一看?”

“來的正是時候。”郗遐劍眉舒展開來,淡淡笑道:“我也許久冇見到陸士瑤了,自然要去會一會他的。”

前廳之上,張華與陸機正笑談著,話間提及陸雲(陸機弟),張華捋須道:“上次陸雲來此,遇到荀隱,他便抬起手說:‘雲間陸士龍。’而荀隱說:‘日下荀鳴鶴(荀隱字)。’陸雲又說:‘已開青雲見白雉,為何不拉開你的弓,搭上你的箭?’荀隱說:‘本以為雲龍強壯,卻原來是山鹿野麋。獸小弓強,因此發射得慢。’此番對答當真有趣。”

“士龍(陸雲字)愛笑,有失禮儀,總是不夠穩重。”陸機含笑喝茶。

張華搖頭,滿臉悅色,“士龍乃真性情之人,處事豁達,常人所不能及也。”

陸機笑而不語,隻是拿眼角的餘光瞥向卞粹,此人乃張華女婿,曾拜尚書右丞,如今遷任左將軍,他坐在一旁,沉默不語,似有心事,但又不便吐露。

“卞大人,聽聞令郎已與裴康之女定下了親事,不日就要完婚,真是可喜可賀。”陸機又問:“可為何卞大人還麵帶憂色呢?”

卞粹看了一眼張華,仍舊不語。

張華喟歎一聲,微微皺眉,開口道:“裴大人(裴楷)病情日漸加重,恐怕挨不過這個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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