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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兒知秋 作品

第33章 盧家郎門外聽琴 生辰宴冷月藏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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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正趴在視窗的衛玠此刻驚呆了,讚道:“祖兄好厲害啊,竟能將那假山劈開!”

“世道兄的劍法也非一般人可及,但今日他並未帶闊劍,不然早就砍下那大漢的胳臂了。”荀邃在他身後笑道。

衛玠倒是對這個事實深有感觸,畢竟那日被傅暢教訓過一次,他吐了吐舌頭,縮回腦袋。

雨輕也甚是驚歎,畢竟這也是她第一次見識到傅暢的武功,確實了得,隨手拿著那長棍就能夠打的出神入化,毫不費力的樣子,看來這些人的武藝與傅暢他們還是相差甚遠。

這時劉演也撿起地上一根長矛,加入這場打鬥中,畢竟眼下另一撥人已經快要殺出重圍,正欲逃走。

郗遐明顯不想參與進去,或許也不需要人手了,在他看來,就祖渙一人足以應付這些賊人,不過是傅暢擔心過度,才搶去幫忙。

而劉演自小就與祖渙親如兄弟,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隻有他自己顯得多餘,撩衣坐在台階前,托著下巴無聊的看著這場毫無懸唸的打鬥。

那名使短刀的黑衣人見大勢已去,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見坐在台階前的公子似乎有些發呆,機會不可錯失,他一個翻滾便來到郗遐腳邊,寒光微現,正欲扼住其喉嚨,當人質要挾他們。

不料郗遐按住他頭頂,鎖緊他手臂,轉動其腰重重一拳擊中他的臉頰,口鼻血流,他手上短刀早被郗遐搶過來,反倒迫近他自己的脖頸,耳畔隻聽的一句,“乖乖告訴本爺是誰派你們來的?”

“我說,我說......”黑衣人語音緩慢,右手指間夾著幾根鋼釘,猛地紮向郗遐的雙目。

郗遐嘴角一彎,略微歪了歪頭,刀已在那人的脖子上劃過一道,那人目光呆滯,伸出的手臂瞬間僵住,幾根鋼釘墜地。

郗遐後空翻退至一丈遠,一股鮮血從那人脖頸噴灑出來,還是濺到了郗遐的衣袍上,他微微皺眉,抖了抖袍子,搖頭道:“還真是一幫蠢材!”

那邊有一個黑衣人麵紗已被揭開,他口中叫道:“兄弟們,拚出一條血路來!”

剩餘人齊聲響應,發起狠來倒像一頭頭饑餓的野狼般無情的撕咬著,招招刺向家仆的要害,速度之快往往令人無法避閃,噗噗的利器入肉聲響起一次,便會帶走一條鮮活的生命,或者身體的一部分。

這六人明顯比之前那一撥人功夫高一些,方纔使袖劍的那人已經搶過一根長棍,一棍打下去對方就腦漿迸裂,血濺三尺,然後橫棍就向傅暢左肋掃來,傅暢以棍尖著地,身體騰空而起,蓄勢出掌,直擊那人的頭頂,掌力重如巨石般令那人的麵目扭曲,直愣愣的倒地。

峨眉刺霍霍的在對方身上劃過一道道,淒厲的叫喊聲不絕於耳,祖渙劍法虛虛實實,讓人捉摸不定,那人左手持刺紮地,一個側身右手揮向祖渙的左腿,祖渙餘光掃過,雙腿騰空,劍不偏不倚的正落在那人的右手腕處,劍尖一挑,那人哎呦慘叫起來,峨眉刺墜地,心卻不甘,左手再次襲來,祖渙當即一劍劈向他的左臂,一隻殘臂鮮血淋淋的被甩了出去。

“留個活口!”祖渙偏頭喊道。

劉演點頭,長矛揮動,院中一片混戰,黑衣人僅剩下四個,他們麵麵相覷,體力也有些不支,不想再過多纏鬥,急於脫身,能躲閃便躲閃,四處找尋空隙逃竄。

這時有人拍了拍郗遐的肩膀,郗遐扭頭看去,卻是盧琛,他便擺了擺手,笑道:“你又何必下樓來,總歸是些不成氣候的小賊。”

“過去搭個手,眼見著快要到宵禁了,大家也好各自散了。”盧琛說著已經順手拿起一杆長矛衝進這場廝殺之中。

那個揭了麵紗的黑衣人目光漾起一層波瀾,倒退數步,匕首晃動的速度卻越來越快。

眼見著盧琛持矛刺過來,匕首晃眼的銀光劃過夜空,卻不抵那矛的攻勢,肩部被刺,他捂住傷口,朝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自己則一躍跳到山石之上,東邊家仆均已倒地身亡,手下另一人為他拖住傅暢,他趁勢翻牆而走。

“不好!”祖渙大叫一聲,不過再追無益,剩下的兩個黑衣人已被傅暢和劉演捉住,他們雙膝跪地,反手被縛,無法動彈。

那個斷臂的人此時眼珠翻動,右手間一把匕首奮力丟出,直刺向祖渙。

傅暢挺身騰空躍起,單腳將那匕首踢開,怎料這股旋轉風掉頭便朝二樓視窗刺來,荀邃急忙拉開衛玠,雨輕被人一把拽開,陸玩搶步護在她的身前,匕首正擦過他的右臂,速度減慢,直插入桌案一角。

“啊,陸兄胳臂流血了。”衛玠驚叫道。

荀邃也靠過來,麵露關切之色,“陸兄,怎麽樣?”

“劃得不深,無礙。”陸玩麵色微沉,手捂住胳臂,鮮血還是從他的指縫間滲出來。

雨輕當即撿起地上的碎瓷片,從袍子上割下一塊布,貼近陸玩,扒開他的手,將布條緊緊纏繞在他右臂受傷處,打了一個結,眼前潮濕一片,心內自責萬分。

也許剛纔她就不該站在視窗,陸玩也不會為了救自己被飛來的匕首劃傷右臂,想著這些,淚珠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我說了無事就是無事。”陸玩扭過頭去,不再看她。

雨輕一時怔住,緩了一會便抹掉淚水,語音含糊不清:“我隻是被風沙眯了眼睛,纔不是哭哪。”

院內,火光把四周照的甚是通明,那個丟匕首的黑衣人早被傅暢一棍打死,剩下的兩個賊人目光接觸時似乎在傳達著某種訊息,還未等祖渙審問,他們相繼咬毒自儘。

“祖兄,他們都是死士,看來有大事要發生啊,最近暗流湧動,洛陽城中居然來了這麽多檯麵之下的人。”郗遐這時慢悠悠走過來,蹲身在屍首上來回摸尋著什麽,又揭下他們的麵紗,然後搖搖頭。

“你在找什麽?”傅暢將長棍扔到一邊,拍了拍手,開口問道:“你不會是想在他們身上搜出什麽來吧?”

“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各自散了。”郗遐起身,攤攤手,然後抬首往視窗那邊望去,笑道:“他們大概剛纔也被嚇到了。”

傅暢點頭,心上平添一絲憂慮,轉身疾步上樓去,看他們大都無事,唯有陸玩手臂受了些擦傷。

再看那瘦小身材的小人正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打量著那把插在桌角的匕首,他隨即就走了過來,輕輕拔出那匕首,笑問:“雨弟,你還好嗎?”

“世道兄,真是深藏不露啊!”雨輕歪頭瞄了他一眼,便又趴在桌上,喃喃道:“平時看你溫文爾雅的樣子,冇想到殺人時也是不眨眼的。”

院內一片狼藉,遍地屍首,觸目驚心。

祖渙送走諸位好友後,麵帶倦色的走進父親的書房,裏麵被人翻得很亂,竹簡散在地上,一疊宣紙被風颳得到處都是,他環視屋內各個角落,凡是能翻找的地方都被翻過,不知他們究竟在找尋什麽。

門外一道頎長的身影漸漸顯現,步履輕慢,祖渙轉身一看,忙躬身行禮,道:“父親回來了。”

祖逖微微皺眉,幽幽開口道:“道幼,可有受傷?”

“父親多慮了,就憑那幾個小賊,怎能傷到孩兒?”祖渙抬首回道,不過眼神裏閃過一絲失落,心道,“攪了我的生辰宴,確實可惱。”

祖逖順手撿起那捲竹簡,重新放回桌案,輕聲道:“那就好,夜深了,你去歇息吧。”

“可.......可是父親.......”祖渙心中多有疑惑,問道:“他們究竟是來——”

“罷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祖逖輕歎一聲,他心中波瀾起伏,但麵上仍顯鎮定,笑了笑,又安慰祖渙幾句,勸他快去歇息。

祖渙隻得轉身走開,心中謎團不知何時才能被解開。

清冷幽暗的天空中,彎月早已躲得無影無蹤,幾株古樹,枝杈橫斜,影影綽綽地可以看見樹梢兒掛著的那片殘葉,晃晃搖搖,秋風裏夾雜著幾人的談話。

“主人派人傳話,最近你們不要輕舉妄動,暗中調查即可。”

“咳咳咳——”有個人身受重傷,倚靠著那株古樹,聲音沉重,“今夜那撥人估計和我們是同一個目的,不過他們顯然也毫無所獲。”

忽然一個矮小的身影穿過街道,背後兩把短刀閃著寒光,笑嘻嘻的望著另一個高大身影,“我早就說了,在那小子的生辰宴上不宜動手,偏偏你們都不信,如今可好,全都白白送了命。”

“馬後炮,囉嗦什麽,等著被巡城的人抓呀!”那人厲聲斥道,然後縱身一躍,消失在黑夜中。

這個晚上,雨輕心情也是複雜的,一半是因為陸玩受傷,另一半則是因為這場刀光劍影的廝殺,這些謙謙公子們竟是如此殺伐果斷。

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家族利益高於一切,士族集團的凝固性和封閉性絕非一般之力能夠滲透,而對於江南士族來說,他們在洛陽的地位也很是尷尬,也許這就是以後南北士族無法融合的關鍵所在。

後半夜竟淅瀝淅瀝下起雨來,雨輕把頭窩在被子裏,想了一些事便進入夢鄉,許是折騰一天太累了,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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