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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兒知秋 作品

第145章 雁飛留痕 閒說趣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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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輕心想,這首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正觸動了這些東吳舊臣的內心。

昔日顧榮在吳亡後到洛陽任官,期間常常飲酒,更向同郡好友張翰說:“惟酒可以忘憂,但無如作病何耳。”

他日,張翰慨歎時局混亂,像顧榮這些有名氣的人難以求退保身,勸他凡事曕前顧後時,顧榮亦愴然地說:“吾亦與子采南山蕨,飲三江水耳。”

其實這些江南名門之後紛紛來至洛陽,一方麵是為了重振各自的家族,另一方麵更像是他們幾大家族遣送來的質子,以表歸順的態度,春秋戰國時的人質一般都是諸侯的兒子,而司馬氏族為了防止東吳舊臣生有異心,故而招他們入洛陽,更好監控,也是有這種可能的。

“我的爺爺曾拜周都督為師,研習練兵之法,受益良多,纔有後來的夷陵破蜀。”陸雲不禁感歎道:“時過境遷,如今我們卻都身處異鄉,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士龍先生,江水不息,青山常在,又何必太過在意眼前的是非成敗?”雨輕淡淡說道。

陸雲頓感詫異,小小年紀竟能看透這許多事,凝視她片刻,又哈哈笑起來,“兄長的眼光確實獨到。”

雨輕莞爾一笑,又開始講解剛纔那黑白二子憑空消失的小魔術,陸雲倒是很快就領悟其中奧妙了。

當他們快要走至涼亭時,有小婢走過來,說是賀循過來拜訪,陸雲點頭,同雨輕說笑兩句,便匆匆走回前廳了。

雨輕早就望見亭間有一少年正伏案作畫,四周靜謐,伴著徐徐春風,她提著裙裾悄悄走近,伸頭一瞧,紙上畫著的正是對麵的橋畔垂楊,畫麵上的柳條粗中有細,筆緩勢連,柔中帶剛,甚顯飄搖之美。

“士瑤哥哥。”

婉轉清脆的聲音傳入耳畔,他停筆,唇角泛起一抹笑意,偏頭看了她一眼,問道:“堂兄看過你練習的行書後,說了什麽?”

“說我有很大的進步。”雨輕搖晃著小腦袋,很是欣喜。

陸玩搖了搖頭,又拿筆尖沾了一點濃墨,哂笑道:“進步是有的,不過不算很大。”

“士瑤哥哥,南絮去了哪裏?”雨輕看無人在旁伺候研磨,頓覺好奇。

“我讓他出去采買東西了。”

陸玩繼續專心作畫,中鋒向下運筆,繪製細長下垂的墨線做柳枝,收筆略急且出鋒,使其在長短、朝向上有所變化,最後深化樹乾紋理,突出其老辣、滄桑的氣韻。

“士瑤哥哥,這畫上隻有柳樹和石橋,未免太過枯燥,缺少靈動的氣息。”雨輕靠近他,仔細觀察著這幅畫。

陸玩放下狼毫筆,笑問:“那你有何高見啊?”

“不如在上麵空白處畫一些大雁。”

雨輕伸出纖手碰觸到那片空白,揚起笑臉,說道:“江上柳如煙,雁飛殘月天。想想這意境就很美,不如下次我們一起去江邊,畫一幅《春江曉雁圖》,士瑤哥哥,你覺得可好?”

陸玩微微點頭,再次拈起毛筆,很快幾隻大雁就躍然紙上,他笑了笑,把毛筆遞給她,說道:“雨輕,題上你的詩作吧。”

“既然士瑤哥哥不嫌棄,那我就勉為其難的題上一首詩吧。”雨輕拿起毛筆,伏案寫下幾行字。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這詩有些多愁善感了,不適合我的畫作。”陸玩臉色微變,將那幅畫很快的捲了起來。

“不是送給我的嗎?”雨輕放下毛筆,問道。

陸玩略微皺眉,問道:“平日裏你都是在讀什麽書,這樣的詩句又是從哪裏看到的?”

“這可是名作。”雨輕辯解道。

“什麽名作,不過無病呻吟罷了。”

陸玩微嗔道,盯視著她,“好好的正經書不讀,竟是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待會我就去告訴堂兄,讓他罰你多寫幾篇字,省得整日裏胡思亂想。”

“哼,你真是有眼無珠,這可是易安居士的詩作。”雨輕扭過臉去,不願再說,反正說了李清照的厲害,他也不會明白。

陸玩本來故意支開南絮,是想要同雨輕單獨交談的,冇想到竟成了與她拌嘴。

“你在裴家住的可還習慣,之前的東西都搬到裴家了嗎?”陸玩說著走到她身前,伸開左手,兩個核桃映入她的眼簾。

核桃又稱胡桃,一般名詞裏帶有胡字可基本都是舶來品,西晉時張華所著《博物誌》中“張騫使西域還,乃得核桃種”的記載,不過經後來的考古,發現核桃的起源地就在中國河北。

“士瑤哥哥,這核桃是從哪裏來的?”雨輕笑問道。

陸玩微笑不答,隻是將那兩個核桃放到她手上,輕聲說道:“我方纔並不是有意在責備你。”

“我知道。”雨輕垂下眼瞼,她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至於那首閨怨詩更是不合時宜的。

“改日我們去洛水岸邊作畫,到時候就把畫作送與你。”陸玩目光中閃過一絲溫柔。

雨輕含笑點頭,然後扶著闌乾,望著那一池靜水,口中喃喃道:“為什麽陸府冇有養白鶴呢?”

“華亭就有許多白鶴飛過,在洛陽就不再豢養那些鶴了,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隻是這裏太過狹小,遠冇有華亭空曠。”陸玩淡淡說道。

“士瑤哥哥,我很想去華亭看看。”雨輕眼眸流盼,心想:華亭就是現代的上海鬆江區了,隻是不知晉朝時的華亭是個什麽樣子,應該還冇有得到開發。

陸玩微怔,凝視著她,不知她為何會對華亭感興趣,還是有其它的原因。

“我可以留下來用午飯嗎?”雨輕嬌聲問道。

陸玩淡笑道:“你的瑤柱粉做好了嗎?陸府的菜肴可是淡而無味的。”

“士瑤哥哥,等瑤柱粉做好了,我會邀請你去裴府品嚐美食的。”雨輕說完,便歡快的提著裙裾走出亭子。

陸玩示意仆婢過來收拾紙筆,然後慢步走在雨輕身後,安靜的望著前麵那個活潑的少女,隻見她踩著輕盈的步子,時不時回眸,帶著迷人的笑靨。

這次換成陸玩跟隨著她的腳步,心情也略有不同。

下雨那一天,是他初次和雨輕近距離的待在一起;而此刻,雖然表麵上他仍舊與她隔著一小段距離,但實際上他已經把雨輕放在了心裏,在他眼裏,雨輕是最珍貴的,對她的喜歡就像發酵一般,越來越濃烈。

用過午飯後,又笑談一陣,雨輕便乘牛車離開了陸府,陸玩目送她們的牛車駛遠,待要轉身時,忽然又從遠處傳來車輪轆轆聲,偏頭一望,卻是高家的牛車。

緩緩駛到陸府前,牛車停下,由小廝掀簾,一位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子下了車,袍袖飄動,嘴角噙笑,款步走至陸玩身前,說道:“你家堂兄可在府上啊?”

陸玩躬身施禮,笑道:“原來是高兄。”

此人正是渤海高氏,高珣,是洛陽太學生,與王敦算是同窗,現為郭彰府上的幕賓。

“士瑤,那日我看你寫的行書,真是越發俊逸不凡了。”高珣含笑著與他並肩走入府中。

說話間已來至偏廳,管事正在向陸機回稟一些事,看到高珣走進來,管事的便頷首告退。

“真是稀客啊。”陸機起身說道:“子玉(高珣字),我可聽說郭大人甚是看重你,要舉薦你為秘書丞,你卻拒絕了,這是為何?”

“因為我才疏學淺,不堪重任。”高珣自嘲一笑,然後跪坐一旁。

陸雲此時經過偏廳,聽到高珣如此說,便哈哈笑起來,大步走進來,問道:“子玉,來此所為何事?”

“無事就不能登門拜訪了,士龍兄還真是說話直接。”高珣悠然的喝著茶。

陸雲笑嗔道:“哪有人空手上門拜訪的,說起來子玉更是小氣。”

此時的陸玩麵上很是平靜,站於陸機身側,心裏卻在想著高珣來此的真實目的,渤海高氏與範陽盧氏、清河崔氏都有往來,不過高珣倒是與王敦很要好,此番說不定就是來做說客的。

“士衡兄,昨日我聽郭大人說了個有趣的事情。”高珣麵帶微笑,餘光掃過陸雲,又道:“士龍兄如今任太子中舍人,或許也是知曉的吧。”

陸雲臉色一冷,已經聽出高珣話外之音,東宮太子司馬遹昨日確實做了一樁出格的事情。

“看來士衡兄還不知曉,”高珣看向陸機,笑道:“不妨我講與你聽好了。”

“願聞其詳。”陸機說道。

原來昨日在東宮,司馬遹和賈謐發生了爭執,隻為魯公夫人王景風(賈謐之妻)在東宮陪著太子妃王惠風敘話,一夜未歸,這件事讓賈謐深感惱火,便直奔東宮質問司馬遹。

“太子殿下,無故扣留臣妻,行如此荒誕之事,豈不讓外人恥笑?”賈謐瞪視著他,嗔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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