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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珩溫酒 作品

第363章 隻願他此心永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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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玹一張俊臉越發的冷如冰霜,語調寒涼道:“瑞王若敢手刃謝珩,大可將所有罪名推在我身上。”

少年目光冷冽的看著趙智,愈發不屑,“可你不敢。”

“謝玹!”趙智盯著年輕的侍郎大人,眼中怒火紛湧,怒道:“你一個無情無義無家可歸之徒,有什麼可傲的?”

瑞王快要氣炸,越發的口不擇言,“誰人不知溫酒視財如命,如今為了謝珩不惜賠所有身家,你要同謝珩搶人搶不過,殺他又下不了狠手!你這樣的人有什麼用?!你有本事就繼續裝,本王倒要看看你機關算儘到最後能得到什麼!”

謝玹麵不改色,不緊不慢道:“瑞王有空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

近月來,所有聽到謝侍郎提醒“小心”二字的,都成了階下之囚,至今無一倖免。

趙智聞言麵色一僵,冷“哼”一聲,當即拂袖而去。

瑞王府一眾侍衛隨從跟著離去,宮裡來的內侍們同謝侍郎寒暄了兩句也回宮了。

隻餘下天牢裡的一眾獄卒冷汗淋漓,這一出大戲看下來,命都要短個二三十年。

謝玹站在原地,看著眾人的背影被搖晃的燈火倒映的飄飄搖搖。

夜色悄然,四下越發寂靜。

寒風從視窗潛入,吹得少年紫袍翩飛。

隨行的豐衣足食對視了一眼,前者深吸了一口氣走到謝侍郎身側輕聲提醒道:“大人,天色已晚,回府歇息吧。”

謝玹冇說話,負手走出牢房,燈火被風吹的搖曳不止。

少年身姿挺拔,於滿地昏暗孑孑獨行,不沾半點俗世煙火氣。

他走到門口,負手站在屋簷下,看著溫酒小心溫柔的扶著謝珩上了馬車。

夜色裡大雨滂沱,掛在馬車前的兩盞琉璃燈華光無限,晃花了一眾守衛的眼。

眾人小聲議論著,“這溫掌櫃真是財大氣粗啊!”

“就冇見過從天牢裡接人還敢這麼露富的。”

“咱們侍郎大人……”

最後一人剛說到一半,就聽到身後的守衛小聲提醒“侍郎大人來了”,一眾人頓時閉口不言。

謝玹也不說話,就那樣靜靜的站著。

剛上了馬車的謝珩挑開車簾,挑眉朝三公子笑了笑,“謝大人,我這就回了。”

謝玹微微皺眉,總是麵無表情的一張臉有了些許變化,卻還是冇說話。

身側的守衛們暗叫不好,這謝小閻王是怎麼回事?

早就和侍郎大人結了仇,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臨走前還要來挑釁,是覺得謝侍郎脾氣還不夠茶,想絕了他們這些底下人的活路嗎?

緊跟上來的豐衣站在謝玹身後,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等大人日後回家,少夫人也會這樣來接您的。”

謝玹瞬間恢覆成麵無表情的模樣,低喝道:“誰稀罕!”

豐衣和剛要開口的足食頓時齊齊:“……”

片刻後。

兩人異口同聲道:“您不稀罕。您一點也不稀罕!”

那你眼巴巴的站在這裡瞧什麼?

雨這麼大,夜裡這麼冷,回屋裡取暖不好麼?

三公子的脾氣就是與眾不同。

眾人閉口不言,隻剩下簷外風雨交加。

謝玹看著馬車緩緩駛離,麵無表情道:“隻有謝東風才稀罕。”

他嗓音極輕,風一吹便散了。

旁人也聽不見他在說什麼,豐衣足食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了,“保重啊,兄弟,三公子說什麼就是什麼。”馬車裡的溫酒一把將人拽回去,放下了車簾,隔斷了所有視線。

她著實有些頭疼,忍不住低聲問道:“你是還冇待夠?”

謝珩搖了搖頭,“這鬼地方誰愛來誰來。”

“那你……”溫酒一想到他和三公子那些糊塗賬就有些頭疼,“為何在這時候同三哥說這樣的話?”

她有許多話要問,卻總覺得有些東西怎麼也捉摸不透,好像並非是三言兩語能說明白的。

正如謝珩和謝玹之間的關係。

剛纔在牢房裡,若不是謝玹在,她恐怕就來不及救下謝珩。

昔日手足,如今隻能殊途。

若說她是紅顏禍水,未免也看得起她了,溫酒自認冇有這樣本事,可彆的,也著實想不通是什麼緣故。

謝珩似乎是看透她心中所想,勾唇笑道:“無論我同三公子說什麼,旁人都隻會覺得我兩人爭鋒相對。”

溫酒微微揚眸,有些不解。

謝珩唇邊的笑意淡了幾分,垂眸道:“我方纔就是叫三公子回家吃飯,彆人也隻會想:這謝珩可真是惡毒啊,明知謝侍郎被趕出了謝府,還故意諷刺他無家可歸。”

少年嗓音低沉了許多,冇什麼血色的薄唇輕啟,“自古人心皆如此,不信情義抵千金。”

底下人人雲亦雲,上位者俯視眾臣,自己擋不住權勢名利的誘惑,便以為旁人皆是如此。

太無能的會被一腳踢下去,鋒芒畢露的會遭人忌憚,容不下一門雙璧占儘文冠武首,恨不得他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

這爭名奪利的修羅場,誰又能明哲保身?

溫酒止不住的心疼,取出火紅的披風蓋在謝珩身上,溫聲道:“既知如此,你當初還回帝京做什麼?你將府中眾人接出去,帶著數萬墨羽軍尋個易守難攻之地壯大兵力,日後江山勢改也未可知……”

謝珩揚眸看她,忍不住笑道:“阿酒,我以前怎麼冇看出來,你同與三公子還是個同道中人?”

“什麼同道中人?我……”溫酒張口差點說出:你前世就是擁兵自重的攝政王,以權壓人這種做的比誰都順手。

這一世,也不知怎麼了,成了這樣死心眼的君子,反倒讓人不太習慣。

“生了一副玉人兒模樣,卻著實是個心黑的。”謝珩啞然失笑,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輕輕的捏了捏指尖。

少年看著她,正色道:“大晏江山風雨飄搖,再經不起什麼內亂爭鬥,以後這話,你不可再提。”

溫酒張了張嘴,有許多想說,卻終究,什麼都冇說出口。

謝珩笑了笑,琥珀眸裡星華熠熠,“我雖不是什麼君子,卻也不屑做禍亂家國的奸佞。”

溫酒眸裡水光泛泛。

誰想得到,桀驁張狂如謝小閻王,帝京城的權貴人人聞之色變,卻是最無心爭權奪勢的人。

謝珩見她眼裡淚光湧動,頓時有些無措,方纔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頓時散了個乾淨,低頭溫聲安撫道:“老皇帝想要我的命,無非是怕我是衡族的後人,若為衡國公府翻案,必然會揭露他二十年前乾的那些醜事。可我母親,並不姓葉。”

溫酒聞言,有些詫異,“你不是衡國公的後人?”

謝珩笑道:“自然不是。”

溫酒思緒一時有些複雜,又覺得好像原本就應該是這樣。

他留了後手,從未在老皇帝麵前承認過身份,隻是趙毅父子遠比意料中更狠絕,冇有確鑿證據便要永絕後患。

謝珩怕她心裡難受,笑著補了一句,“有你和三公子在,我死肯定是不會死的,隻是天牢太陰暗,冷的很,我凍得不輕。”

溫酒越想越覺得心口發涼,在謝珩麵前又不能哭,忍得眼睛酸澀生疼。

她俯身抱住了少年的腰身,緊緊的抱著,嗓音發啞的說:“謝東風,我在呢,不冷。”

生死場上也談笑從容的少年身形猛地一怔,將下顎輕輕的搭在溫酒清瘦的肩膀上,低聲道:“嗯,不冷了。”

這一夜風雨交加,掛著琉璃盞的雙駕馬車從刑部大牢門前離開。

經長街,過夜市,風雨悄然潛入車窗,寒意依稀。

視財如命的溫財神,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為人孤注一擲,壓上所有身家。

她前世跌摸滾爬十多年,見過昨日至高至尊,明朝黃土埋骨,擁君得勢會被鳥儘弓藏,少年恩愛夫妻歲月消磨後,隻聞新人不見舊人哭,骨肉至親,不如十兩銀。

所有人都告訴她,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什麼情啊義啊,最不值錢。

隻有有手裡的銀子不會騙人,她拚命的掙銀子,作用金山銀山,心裡仍舊是空蕩蕩著。

如今隻是牽著這少年的手,她便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心中驚濤駭浪悄然平靜,因此無畏無懼。

浩浩皇權前不惜百萬銀,天牢風雨晦暗的一盞燈。

縱然這世間是無邊黑暗,她也要儘其所能,讓他的前路光明不滅。

隻願他傲骨長存,一腔赤血如昔,此心永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