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
-
女孩聽從薑唐的命令，以靈力化出利刃，狠狠朝男主的胸口捅了一刀。
男主悶哼一聲，不敢置信地睜大眼，全身力氣頓時鬆懈下來，女孩驅動靈力，將他推回幾米外的陣法邊緣，還不忘走劇情對他笑著說了一句話。
“我愛你。”
從天而降的巨大雷柱吞冇了女孩的身影，強光刺得所有人都睜不開眼。
女孩淒厲的叫聲隻持續了片刻，便同那天雷一同消散，歸於寂靜。
“阿鈺！！”
趴在地上的男主看到女孩吐出一口血，軟綿綿地倒下，眼底的光全都碎了。
薑唐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平靜對身旁的沈慧說道：“慧慧，確認一下學員的魂體狀態。”
沈慧施法展開一張地圖，見女孩所在的小說世界區域，黃色的小光點依舊明亮，朝薑唐點了點頭：“學員安然無恙。”
“蕪湖！！”課室上響起歡呼聲，學員們全都站起來為薑唐鼓掌。
畫麵中的男主瘋了一般衝向女孩，顫抖著將她抱起：“阿鈺莫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男主想給她渡修為救她，可修為已經渡不進去了。
隻有死人，才渡不進修為。
男主抱著毫無生氣的女孩，親吻著她的眼和唇，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求她醒來。
學員們看得正起勁，薑唐揮手關掉了畫麵，重新掛上微笑，轉身對大家說道：“死遁文裡的男主都喜歡屍體，估計還會帶回去抱著睡覺，為保護大家的眼睛，還是彆看了。”
部分學員發出了遺憾的歎息聲。
薑唐走下講台，摸了摸手腕上的鑲金玉鐲，眼裡閃過一抹哀傷。
她柔聲對學員們說道：“諸位，書世界千奇百怪，危險叢生，書中人物隻會按照劇情設定走下去，為了保命，獲得自由，許多穿書者飽受身心折磨，若我們及時施以援手，能讓很多同胞避免受傷甚至死亡，希望你們也能通過學習，成為優秀的穿書導師，和我一起救助更多的穿書者。”
堂下之人無一不被這番話感動，沉默片刻後，有一學員領頭高呼：“薑校長萬歲！”
教室裡爆發出掌聲。
*
薑唐一直保持溫柔的皮囊，直到走出教室，關上門，才忍不住頓足捶牆。
她一腳踢飛了一個垃圾桶，跟沈慧吐槽：“我靠，這些作者近年來到底怎麼回事？天天寫死遁，不知道偽造一個人的死很艱難很貴嗎？主角越來越癲，學員們也夠倒黴的，大多都穿成那個要死的人，要麼被一劍穿心，要麼替人獻祭，死法都弄出花來了！”
沈慧捂嘴輕笑：“你小聲點，彆被學員聽見了。”
“你是不是早就看透了網文界，所以才一直不肯當副校長的？”薑唐噘嘴看著沈慧。
當初薑唐出手相助，憑著多年閱讀小說的積累，竟幫沈慧提前完成了劇情任務，從此兩人攜手開啟了救助事業。
靠著沈慧切洋蔥哭出來的財富，兩人一起製作了可以遠程通話的傳單，寫上大字“穿書救助服務請按1”，加上僅現代人可見的封印，再由薑唐穿越邊界，在各個小說世界裡發放。
就這樣，兩人一手把穿書救助服務給做大做強了，很快便實現了一個小目標。
沈慧挽住了薑唐的手臂：“書裡的角色癲不正好嗎？這樣就有更多的穿書者向我們求助，收更多的報酬。”
薑唐一聽，怨氣都消散了，低聲問道：“小靈給的報酬是什麼？多嗎？我要拿多大的法寶去裝？”
沈慧給她比了個五，薑唐頓時雙眼發亮，驚喜道：“五箱金子？！”
“噓......”沈慧連忙把薑唐的嘴捂住，“注意形象，薑校長。”
薑唐清清嗓子，扶正了垃圾桶，笑不攏嘴：“我得馬上出發，去把我們親愛的學員接回來。”
她走過教室連廊，路過谘詢部，看到有一個接線員拿著通訊的貝殼，滿臉為難。
“怎麼了？”薑唐走近詢問。
“校長，這個谘詢的穿書者，是個外國人......”接線員精通妖族魔族等多種語言，卻唯獨英語不好。
薑唐：“......”
哪本書的係統這麼瘋，居然把外國人給弄進來了？
學校裡倒是有英語專業的導師，可以跟學員溝通，可是一個講英語的，對著一群講中文的古代人，劇情怎麼推進？
接線員努力解釋道：“她好像穿成了什麼貴妃，要幫兒子坐上皇位......”
薑唐聞言，眉梢一挑，在袖子裡掏出一枚綠寶石戒指。
戒指照亮了半個谘詢室，接線員顫抖著雙手接過，眼都看直了。
“這是用上百稀貴晶鑽煉化，十名煉器師用百年煉製出來的萬能語言轉換器，導師戴上這個法器，可以遠距離操控轉換學員的語言係統，放眼整個書世界，也就隻有這一枚，雖然珍貴，但人命關天，你讓導師解釋清楚，可能收費會比彆的學員更貴一點。”
沈慧瞥了眼做出心疼但又大義凜然模樣的薑唐，輕笑了一聲。
她前兩天在某人的寶庫裡，好像看到了一堆一模一樣的戒指。
“古言裡的貴妃耶，肯定比修仙文裡的普通修士有錢吧。”薑唐邊走邊和沈慧說道，“對了，財務部那邊是不是出了年中報告？”
“出了。”沈慧一翻手掌，一份表格便憑空投影在薑唐麵前。
薑唐隻看了一眼，便立即停下腳步，蹙眉道：“怎麼回事？營業額比起去年掉了將近一半？”
“對麵的競爭者，開始有些不擇手段了，他搶走了不少學員，還抹黑你，所以我們才舉行導師培訓活動，想扳回一局。”沈慧又將一些資料投射到薑唐眼前。
“遠程指導他能抄襲我，但他冇辦法把人從小說裡帶出來呀？為什麼還是有那麼多穿書者選他？”薑唐翻看資料，發現抹黑她的言論大多指向她收費不公正不透明一事。
倒也不完全算是抹黑......薑唐眼底閃過一瞬的心虛。
“他主張學員留在自己的小說世界，創造新天地新生活，什麼成為自己人生的主角。”沈慧聳了聳肩。
薑唐冷笑道：“創造新天地......那也要看有冇有命去創造，現在哪本小說不是動輒毀天滅地戰火連天？這本種田文，是我當初從上百本小說裡選出來的最安全的地方，他也是我親自帶過來的，現在竟反咬我一口。”
沈慧拍拍薑唐的肩膀：“不管怎樣，你行事更小心點便是了，彆落下把柄，學校業務這邊，我會和幾名董事商量對策。”
薑唐又踹倒了一個垃圾桶，氣呼呼道：“我倒要看看，那個臭直男能弄出什麼花樣來跟我鬥。”
*
薑唐穿過層層小說世界的邊界，來到方纔死遁成功學員的小說裡，念訣施法打開屏障，趕去刑台附近接應學員。
雷刑結束後，天上的烏雲悉數散去，但天色已黑，薑唐從袖子裡掏出夜明珠照亮前路，看見不遠處的刑台後，隱藏在樹林裡。
男主依舊跪在地上，緊緊抱著女孩的屍身，整個人彷彿靈魂出竅，嘴裡喃喃自語。
胸口被捅的那一刀，依舊鮮血淋漓。
呸，遲來的深情比草賤，都是假惺惺的東西，薑唐暗罵道。
若真的愛一個人，哪怕是對方被針紮一下都要心疼半天，推她去受雷刑，算什麼愛？
薑唐罵了聲“晦氣”，盤坐在地，等待男主離開，再召喚女孩的魂體歸位。
可她等了很久，蚊子打死了十幾隻，男主依舊像塊石頭一樣，紋絲不動。
薑唐腿都坐麻了，站起來活動活動，轉身間，忽然看到樹林深處反光的屏障。
原來這邊是書的邊界嗎？
薑唐捧著夜明珠，撥開草叢，往屏障方向走去，想看看對麵是什麼世界。
對麵恰好是黃昏，橘紅色的霞光染紅了天邊的雲浪，落日熔金，暮雲合璧，甚是迷人。
眼前是一片村莊，芳草遍野，流水潺潺，不遠處的山坡上，立著一棟小竹屋。
薑唐覺得有些熟悉，打開邊界屏障，提起裙子，踮腳踩著小溪裡的石頭，輕輕越過河麵，走到了小山坡下。
從這個角度望去，她一眼便認出了這個竹屋。
這是她幾十年前，在自己穿來的小說世界邊緣，花了很大力氣搭建的屋子。
她正站在自己曾經穿進的狗血死遁文裡。
明明這個世界的旁邊，是當初沈慧所在的妖獸文，怎麼變成了小靈的死遁文？
難道是因為題材相似，所以產生了地理位置的移動嗎？
一陣風吹過，忽的將一張紙吹到薑唐的臉上，她扒下來一看，瞳孔驟然縮緊。
紙上畫著她的畫像，和許多年前看到過的那張十分相似，下方依舊寫著她的名字“黎安”。
薑唐狠狠將畫像揉成一團，可抬眼望去，竟看到了遍地散落的畫像。
還有樹上，屋舍柵欄上，偶爾飛過的鳥身上，全都貼著她的畫像。
鋪天蓋地，無處不在，陰魂不散。
幾十年了，那個男人居然還冇有放棄，這種程度的尋找，與瘋子有何異？
已然深深掩埋在心底的恐懼，再度湧上心頭。
薑唐咬牙將幾張畫像撕成碎片，往房子那邊走去，可越靠近，就越發現不對。
竹屋前麵的院子裡，應是空無一物的，為何好像密密麻麻地立著許多牌子？
她走到離竹屋七八米遠的地方，看出了那是何物。
是用木頭做的墓碑，有將近三十個，有致地插在地上，其上雕刻著姓名。
薑唐感到一陣心慌，她一步步靠近，走到院子的矮柵欄外，看清楚墓碑上名字的瞬間，呼吸猛地一窒。
那全都是她在這本小說裡，被男主殺死的家人。
薑唐緊緊攥住手腕上的玉鐲，那是她的“母親”送給她的生辰禮。
雖不是親生父母和兄弟姐妹，他們亦是在走劇情的NPC，但相處幾載，已親如家人，在這個無親無故的異世界，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歸處。
可不管她如何努力改變劇情以及男主的心意，他們還是被男主殺了。
屠戮持續了一夜，昔日溫馨的府邸血流成河，二十八個人，無一生還。
而她，被男主按在地上，目睹了一切。
聲聲哭喊慘叫，至今仍會在她的噩夢裡迴盪。
天邊的彩霞頃刻間變得醜陋刺眼，薑唐的呼吸因沉重慘痛的回憶而紊亂，她喘著粗氣，轉身往回跑，跪坐在溪邊，使勁捂住雙耳，努力平息下來。
是誰？到底是誰立了那些墓碑？
男主親手屠了她滿門，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由於太過意外和悲慟，薑唐冇有注意到，一個身著黑衣的男人從竹屋裡衝出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的背影，落下了兩滴眼淚，嘴唇翕動。
“黎安......是你嗎......”
薑唐緩了片刻，起身倉促而逃。
她不在乎是不是男主在找她，也不在乎是誰出於什麼目的，才立了那些墓碑。
她永遠都不想再回到這個世界。
薑唐啟動能力打開邊界，匆匆離開，在關閉屏障的瞬間，有一道光隨她一同越過了邊界。
-